艺术的形状-王蓬

艺术的形状-王蓬

 

郑念缇

 

“所有的孩子似乎都能无意识地追随形式的永恒之律‘’——威廉·维奥拉(Wilhelm Viola)[i]

 

在中央美院读完附中那一年(1984),王蓬几乎要被风格和传统挤压得喘不过气,那年夏天,他在中央美院的一间教室里实施了他的第一个身体行为作品,那时星星画会已过去五年,八五思潮还没有揭幕,这是一个特殊的时间段。在这个时间幅度里,这个十九岁的男孩子用这样一件作品标志了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征程的开始:在几十分钟的历程里,蘸满墨水的身体将地上的宣纸逐一染遍;现在看来它们与伊夫·克莱因六十年代实施的行为异曲同工(克莱因使用了几个模特女人体蘸墨并将她们如笔一样拖动在纸上作画,而王蓬是用自己的身体完成了这个作品。)。但在当时,一切还秘而不宣。在墨守成规的学院里,这个充满自发性的创造行为实施时,除了艺术家本人,只有三个观众——其中有两个还是现场行为实施的辅助者,剩下那一个是偶然路过在门缝里偷看完全程的一个美院同学观众。[ii]而王蓬,相片拍完,作品即完成,胶卷即刻被本人压箱底了。[图1]

 

而后继续在学院接受严格的写实传统绘画训练的王蓬,直到美院毕业那一年,才发现用色彩的撞击的创作方法可以将自己从一成不变的在工作室画模特的静止世界里再一次解放出来——这是王蓬的抽象创作的开始。如果说四年之前的行为作品是对于创作力的疏解和派遣,是一个偶然造就的对于郁积和束缚的宣泄出口。那这一次,色彩成为了一切的理由。如同“塞尚和他的追随者远离了脚手架,指出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iii] 这些崭新的色彩的撞击为王蓬试图离开当时传统的美术体制的束缚提供了方向,内在那莫可名状的冲动告诉他,必须要离开静止的、循规蹈矩的描摹。作品创作不是在学校教的画模特,那些老大师已经把这些事做得够好了。在王蓬的理解里,艺术是另一个形状。它应该是不断涌动的、质疑的、生长的。于是这种不同于他所受教育的创作方式被王蓬实践并历经时间的洗礼而延续至今。

 

关于抽象画的命名和认识,王蓬声称他的创作并不需要刻意标榜抽象,而且他也并不认为他的抽象画应被冠之以抽象的称谓,在他个人的理解里它们与写实绘画并不矛盾,只不过写实绘画描绘的是我们目光所及的真实,而所谓的抽象的创作则更接近他内在的感受和体验。它们是另一种描绘的延续,而对王蓬来说这些描绘比我们平时所见更真实,更贴近他的内在感受。在没有现时所依和文学性的情节描绘,没有世俗内容的渲染的情形下,准确地表现出每一块颜色和形状的空间位置似乎比写实绘画更不容易。

 

王蓬认为把不同形状的色彩控制在特定的空间内,找到他们之间的关联,通过不断的调整画面的结构,使画面既有冲突又和谐统一。那些色彩暗示着不同的情绪、形状、大小,每一点都有着不一样的表情,画布上偶然的一滴颜色或许就是他新的作品的开始,像是有许多路口让人选择,不同的路有不同的终点,把握好前进的方向,不停顿,就能到达目的地。而在他不断的抽象画的实践里,他认为它们是他自身用色彩在画布上的旅行。

 

看王蓬的作品应该用时间线索,加上空间对比的方法:一个竖轴,一个横轴。他多年实验艺术生涯里的装置、行为、录像等作品,与他对于色彩的实践加在一起塑造了一个属于艺术家本人语境的,有着时代、历史、空间和记忆痕迹的开放的艺术视界。在王蓬的先锋艺术实验实践里,作为观众的我们可以体味那一句‘’艺术不需要被历史预测,它引领它‘’。王蓬用他的艺术实验的实践向大家揭示了一个先锋艺术家存在这个世界的可贵和必要性。而艺术家的作品,并不是一两幅挂在墙上的画,而是他她的整个生命力在不断的作品实践里的表现和绽放,它们一次又一次地叠加以致最终呈现出——艺术的形状。

 

在王蓬的创作轨迹里,一切的能量——如孩童般的好奇心、他的创造力、生命力、内在的召唤向我们证明了“充满创造力的艺术作品,并不需要军队为自己辩护。”[iv]

2018/6/21


[i]马克·罗斯科,艺术何为:马克·罗斯科的艺术随笔(1934-1969),[西班牙]米格尔·洛佩兹·莱米罗 整理,艾蕾尔 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22页

 

[ii] 一次自然的释放:王蓬谈他的《84 行为艺术》,中国的首件裸体行为艺术

[iii]马克·罗斯科,艺术何为:马克·罗斯科的艺术随笔(1934-1969),[西班牙]米格尔·洛佩兹·莱米罗 整理,艾蕾尔 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28页

[iv]马克·罗斯科,艺术何为:马克·罗斯科的艺术随笔(1934-1969),[西班牙]米格尔·洛佩兹·莱米罗 整理,艾蕾尔 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20页